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随着腾讯课堂的直播画上句点,第三周「藏之名山」篇结束了,从第二周开始作为主线的汉朝物语系列也到达了终点。在这节课上,出现了一些很宏大的概念,不过对其中的大部分内容,我的想法都已经在第一周和第二周的札记中叙述过了,而且阐述的很详细也很有感情。这周听课时,其实新的感想并不多,主要是在「印证」——原来如此,不过如此,依然如此。
这节课阐述的核心问题在于「生命的意义」,这是一个很大也很复杂的问题,就像自然科学中的量子力学一样——少部分人压根不会去想,大多数人只了解个大概,更少部分人能做出一套阐释,然而大家讨论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没有人能说清楚。
事实上,这类问题比自然科学中的未解之谜更加复杂——随着科学的进步,未解之谜终有一天会被解开,但人心中的问题却是无解的。很多人实际上根本不关心到底有没有人能将这一类问题说清楚,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信念。举个例子,古希腊哲学家很喜欢讨论「正义」到底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我个人觉得柏拉图的客观正义论说的挺有道理的,逻辑也比同期的主观论和怀疑论更加严密,如果这是一个科学问题,这时候它就应该被画上句号了,至少是暂时的画上句号。但先贤的思辨并不影响到此后几千年人们还是在喋喋不休的讨论这个问题——
从未停止。
这也是我很绝望的一点,人与人之间是永远不可能相互理解的,对定型的三观而言更是如此,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尤其是对于已经走了很远的人而言,改变三观也就相当于否定了「自我根源」。人与人之间的「心之壁」,正是这一类问题千百年来争论不止的源头。
因而我觉得,伍老师这节课是非常有意义的,也许它会改变很多人生命的轨迹,在大家还没有走那么远时提供另一种前进的方式。在第二周的札记中,我写到:
周围很多人并不「讲究」这些,我活了二十二年,不论是在成长的小区,还是在如今的 985 大学,感受到的都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中学时,我很喜欢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做出评论,我也被同学冠以了「有思想」、「有深度」之名。具体的原因我已经无法回想起来,也许是为了显出自己的清高,也许是为了寻找有相同观点的伙伴,也许是为了吸引喜欢的女孩子的目光,也许只是单纯的装个逼,这都不得而知。但我想,我那时这些行为最大的原因可能还是来自于心底的冲动——那种希望得到「共鸣」的冲动。我也遇到了一些和自己想法类似的同学,遇到了一些尊重这些「自由而无用」的想法的老师。
那时候我想,也许我可以影响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在很多很多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和我有着一样想法的人,我们都是伙伴,我也还会有很多的伙伴。我想求古仁人之心,想理解、学习先贤的理论,让自己的言语更加有说服力,我要说下去,一直一直的说下去……
……
当然,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到了大学后,我几乎再也没有发表过对生活中各种事情的评论。就像花朵未曾开放便已枯萎,剑客没有出剑就已倒下,我几乎再也没有开过口。
再也没有。
因为我觉得,这太难了。
让持有不同三观的人理解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难了,难到一句话在说出口前就会吞下去。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话会被解读成什么样子,也永远不知道自己他人在眼中会变成什么形象,你不知道几句简单的言论会引发什么后果,也不知道在旁人眼中自己会不会是个傻逼。如果说在一个小圈子里,这些话语才能被理解,那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它们本来就是为了让全世界理解才存在的。
在第二周的札记中,我写到:
当共产主义的理想出现时,人们在追求它;而当追求到半路时,人们又在放弃它,这究竟是一个幽灵还是一段笑谈?最好的时代?最坏的时代?不,最悲哀的是你往历史源头望去,你会发现所有的时代都是一模一样的时代,没有进步,没有发展,只是一个所有人挤在一起艰难呼吸的泥沼,而一代一代拥有智慧和创造力的人们,就在这片大泥沼中逐渐沉没,然后死亡 [1]……
也许是大学离得社会更近了,也许是这里人太多了,总之,空气仿佛变得粘稠了起来,就像沼泽中的泥浆,堵住了我的嘴,也堵住了这片天。我想我仿佛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因为我连用语言改变周围的人都做不到,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坚守着自己的信念,用实际的行为潜移默化的影响到自己身边的小环境。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很多伙伴,也许我还会有很多伙伴,但我们之间相互是很难有联系的,还有无数不理解我们的人挡在我们中间。或许我和身边零星的人能组成一个小的网络,但这些小网络之间仍然是相互孤立的,我们最终只能淹没在汪洋大海中。不过,这便也足够了,我也许永远无法改变世界,但我至少可以努力活的心安理得,有那一点点「共鸣」就足够了。
这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会让人活的快乐一点,毕竟没有什么是比让无能之人追求做不到的理想更加残酷的事情了。从认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起,我便斩断了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我开始觉得,人与人之间不一定要相互理解,而是要相互尊重——像传教一样想让别人理解自己,对别人而言也是一种不尊重吧。拜金也好,拜权也好,甚至拜神也好,别人愿意干啥干啥,拜啥我也管不着。每个人都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都有自己都世界万象的阐述,我也只是这沧海中的一滴水而已,想给这个世界染色,实在是太狂妄了。
想通了这一点后,我感觉生活愉悦了许多,我再也没有和任何人发生矛盾,因为面对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能理解。对于自己能明确控制的事情,我会按照我的原则办事;对于我鞭长莫及的事情,我都理解万岁,扮演着我应该做好的旁观者,不去试图拨动这个世界的琴弦。
……
所以,当开始听伍老师的中华文化时,我是十分心潮澎湃的。我不知道老师在讲课中有没有遇到过不理解,但我由衷的钦佩老师能开这么大一节公选课,和这么多同学一起探讨人生,探讨知识与技术之外的道理,探讨希望,探讨道统,探讨生命的意义。这种精神的传递是容易被误读的,是容易被扭曲的,是可能即使讲者竭尽全力,听众也接受不到的,但老师仍然选择了去传递自己的声音,将自己对世界的理解,以文字为引传递给每一位选课的学生。在川大,我遇见过很多老师,有的老师已经彻底与现实接轨,一言一行皆合「现实」;有的老师专注于对知识和技术的讲解,而对之外的事情闭口不提;有的老师在小圈子中与理解自己的同学交流,大家其乐融融;有的老师愿意分享一些人生的经验,但却难以让学生理解。但确实没有遇到过公选课的老师会用如此独特且合适的讲课方式,去给来自全校不同学院、不同专业、想法各异的同学去传达一些独特且合适的内容。
大丈夫当如此也。
……
言归正传,什么是「生命的意义」?这个问题我可能已经思考了很多年,又好像很多年从来没有思考。当我越觉得自己对这个问题有所理解,就越觉得自己的理解实在是片面。我可以用一百种途径阐述生命的意义,而且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但即使是再用一百种、一千种方式去理解这个问题,它都永远存在于不可触摸的境界面上,终极而无限。
我可以描述自己思考这个问题的过程,但我无法描述出自己思考出的结果本身,或者说,这样的东西我实在无法用文字记录下来。如果说一定要解释什么是我心中「生命的意义」,我想那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因为生命就在那里。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我觉得生命存在的意义,就是它的存在本身,我们因自我意识的存在而丰富多彩。正是这份存在,我们才能与世界接触,与他人交流,意识着、感受着、体验着一切我们需要意识到、感受到、体验到的东西。
我从小便是一个特别怕死的人,每当想到「死亡」本身,我便会感到刻骨铭心的寒冷,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无法形容的恐惧。小时候生病时,我会感到很难过,因为头昏昏沉沉的,全身都没有力气,非常不舒服。但这份感觉仍然是我「存在」的证据,如果我死掉了,那我连「难受」都不会感觉到了。死亡是什么?死亡就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父母、爱人、好友,熟悉的或不熟悉的,有生命的或无生命的,实在的或抽象的,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看不到了,摸不到了,想不到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如果说在睡梦中,我们还有黑暗和寂静,但在死亡中,连黑暗和寂静都没有。我不知道自己曾经存在过,做过些什么事情,没有什么痕迹证明我曾经出现过,我消失了或许有人在乎,可我感受不到他们的在乎。因为在死亡中,连「我」都没有。[2]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所以我觉得,对一个生命而言,自我意识的存在,或者说「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了。为了保持着自我意识的存在,我们可以迸发出一切的力量和信念,让自己能活下去,去做更多自己觉得「有价值」的事情——不论是追求精神上的满足,还是追求肉体上的欢愉,都是自然而然的。当然我的三观告诉我,精神追求的价值是远大于肉体享受的,不过在作为支点的「存在」,在对死亡的恐惧面前,我觉得这些倒都是次要的,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那么,应该怎么活着呢?
就是在第二周札记中最后那段写的那样——
能做出一点对人类命运的正向努力,活的心安理得,这就足够了。只要我们不停下脚步,道路就会不断地延伸。
[1]「最好的时代……然后死亡」,这句引用自《间客》中帕布尔总统的演讲。
[2]「我不知道……连我都没有。」引用自《间客》中许乐的话。